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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做一份作業,好好迎接寒假,好好的生活,關於好好。

「如果不喜歡不適合不符合的你的想想那就休學回家。」
「看你來花蓮的第一天,我以為妳過不了一個月就會逃走了。」
「你真是特別的孩子,怎麼會想跑去那。」
我總覺得,這一切開始的時候,某種好像安慰又好像鼓勵,或著訝異地語氣,好像不是一種祝福。
但總之,這一學期也被我過完了。

其實已經停課的這一周,我把時間拿來揮霍。大致上是從周三開始的。
是可以再推遠一點,應該導從跨年那一天算起。

大學好友又因為我的一句話就來到的花蓮,謝謝她。陪我虛度光陰,被我鎖在門外,容我千刀萬剮的調侃。她在跨年夜的晚餐中問著:「我大學時是不是有段時間很討人厭。」,我已經可以沒有猶豫沒有思考的回應「對阿。」我們真的都大了,老了,我想我們一輩子都有個時刻特別討人厭,我恭喜她已經度過了那個時刻,然而我不清楚自己討人厭的時刻究竟是否已經度過,卻也還沒成熟到聽得下去別人討厭我。我祈求那都過去了。我們走路、吃飯,參一點點未來、一點關於慾望的事聊聊。那是我的星期天夜晚與星期一的白天,我們都清楚反正此刻有人陪著就好,不管在哪裡,怎麼過。

 


John Berger過世了,在我的臉書大平台上,非常多臉友悼念起他來,尤其大學恩師訪問伯格後撰寫的文章(而最近剛好也在看一本教授的書,回憶起自己的大腦如何被改造的歲月),我才恍然深刻地感受到,他的那一本《觀看的方式》,如何教會了自己一種新的觀看方式。伯格稱自己為「說故事的人」,令我想起大一的某一份未來履歷作業,我在未聽聞此事的狀態下寫著自己的職稱是「說故事的人」,原來我從來就沒有變過,關於自己希望成為甚麼角色。「一個寫作的人,應該勤於見證身邊正在發生的重要事情;即使書寫所立即產生的力量,可能看似微不足道、或一時被人忽略,但不要顧慮這些,還是要寫。「書寫」有著一種非常潛沉的生命(a subterranean life),它蓄積著能量,在某個時刻,會對讀者產生一些微小或不小的改變。」Berger這麼說著,我想我得好好繼續寫下去。

 

周三時來自土生土長於花蓮的大學好友,終於在我來花蓮讀書的這半年好好約出來。她很貼心的帶我走過一條她高中時的路,指著哪裡是她的學校,哪裡可以從教室看到海,說著穿著制服的生活,讀女校的日子,與我在北部的經歷如此不一樣。然後依然是虛度光陰的下午茶,我們聊著一種關於「消極地消失在這個世界」的追求。那是屬於她的哲學,她受不了這個世界,不平等不公義,她已經放棄要改變,她崇拜老莊哲學,期待著一種平凡過著便可以存活,不積極努力改變的日子,等待被外星人綁架的一種消極死法。我總覺得當她的與世無爭,到一種近乎不關心的態度世界不是會更糟,但在言談之間她說著默默檢舉惡意造謠發言的po文,她對於很多事情一樣憤努生氣,我發現所有的消極都是一種掩飾自己還過得不錯的生存態度,而我竟突然羨慕起這種態度。我似乎也獲得了一種,期待被外星人綁架的信仰。也就是這個人,一直以為我要逃走了。

 

周四才真正上完這學期的最後一堂課,我千百萬年沒有對要上台報告這件事緊張成自己都不認得的樣子了。謝天謝地,老師就在我報告時忘了案計時器,如果可以把話說少一點說清楚一點就好了,好在這一段日子似乎就是來讓我還可以好好練習這件事。我花了超乎自己想像多倍的時間完成這一份作業,就不想在最後一刻搞砸罷了,能夠再度不為所求的做一件事,之於開始對一分一毫都希望換取一點金錢的自己,又是那麼難能可貴。在那天下午我持續躊躇這˙那一張指導教授同意書的去處,一進系辦助教就嚷嚷著要大家宣傳報考在職專班及碩班,一瞬間趕到許多認真努力像是一場笑話,繼續讀書怎麼可以是這麼輕率的決定。但拿著同意書給教授簽我還是那麼輕率,沒有被指派任何寒假作業,起初被邀請要寫篇小論文,我聽著聽著還有那麼點願意嘗試的興趣了,但教授卻自己一秒反悔說要好好放假。還是離自己的找的老師這麼的遙遠。

那個晚上吃了一頓很飽的晚餐,攝影創作課的教授大概還是開啟我能在東華附近以及整個花蓮吃到好吃東西的福星,我們吃著吃著又受到了隔天一早,到他家聚餐的邀約。我這整個周末的揮霍時間行程,就此展開,一件接一件的措手不及。早上參與了一場自煮盛宴,下午獨自看了一部飽受批評的爛片(但我倒是還算喜歡這部片的),晚上和一群脫韁的野馬同學們勁歌熱舞,錢都用灑的在花。

 

而我竟是一個對於放大假會如此良心不安的人。周六的意外行程則是來自系上教授的邀請,我們是她的美感志工,她說過生活是一種藝術,當她的美感志工必須過的有藝術。
系上還有另一個教授則是極其討厭,生活藝術化,藝術生活化這種宣稱。我的價值標準確實被搞得有點糾結,然而還是可以肯定的是,無論藝不藝術,好好生活最重要。
教授像是有自己的魔法屋,在深山裡的那種,外面還有條護城河,吃著自己種的菜,養的雞,他們簡直可以與世隔絕不問俗世,但他們不。教授的老公也是一位教授,曾是副校長,來自物理系,具她說言,東華的藝術中心是他所創辦的,教授家的小客廳不知道坐過多少名人。我所期待已久的某種研究生的身分,好像就是可以被邀請到這樣的世外桃源,真正看見有著這樣的人,過著這樣我在書裡電影裡,反正部是我的真實世界裡,會過的生活。

師丈不像科學家,像是哲學家。花不到一分鐘的「傳道」就把我制約。關於「生產者」與「消費者」的說法,關於你自己選擇當甚麼人,如何讓自己快樂。問自己是做甚麼的,而不是念甚麼科系的學生,我喜歡他這樣對大學生的諄諄教誨,這令我動容,因為那讓我知道美好的事好的教授始終在校園裡,深信自己有著改變的力量,無私的灌溉栽培下一代,這樣的任令我尊敬願意稱他為老師,我殷切的盼望著,大部分的教師是屬於這一種的,那我會活得快樂一些。但我也就這麼被要做一位生產者的想法給綁架了,迅速地被馴化的一般,教授總是會興沖沖的把我們叫去覓食,而師丈則是像個巡邏員一般叮囑事情不可以做到一半,我仍忘不掉他蹲到我們一旁,訴說著年輕一代人不願吃苦,以及他同情我們父母輩所吃的苦太多,因而不願放掉許多既得利益,我的內心有點掙扎反駁這樣的論調,但也只是藏在心中。至少我同意,做一個有付出的生產者,確實可以讓自己比較快樂,金錢的價值能夠頓時不那麼重要。我發覺師丈傳的這個道,實際上便是偏向馬克思社會主義的態度,他營造的每年邀請學生聚餐的活動,我們摘咖啡豆、包水煎包、烤肉,說白一點那昂貴的食物是以勞力換取的,這樣很好很快樂,我想這會是我那來自花蓮的好友所以期待的生活方式,一種全世界會覺得你瘋了的狀態。但我還是會懷疑這是否只能是一天的狀態,而無法成為一輩子的生活,且我心裡承受著某種上位者給予我的期待。畢竟踏出這個莊園,我們就得競爭,就得為自己的利益著想一點,我沒有與生俱來就不願意吃苦,只是能夠少吃一點,又是在這個社會上學來的。

這幾天都過得很突然,那個晚上突然決定在一小時之內收完行李,打包回家。也還不是立馬回家,而是住上了同學父親的朋友多訂的一間房,沒想到這學期在花蓮的最後一晚住上了飯店。

我們在一塊聚餐的午後,悠悠的晃到了同學的金工展,他已經沒有好好睡覺很久,看著同學到了展場,持續琢磨敲打他的作品,我不清楚這傢伙搞不搞得懂他在忙碌甚麼,看著漂亮的銀飾,被訂下了我也高攀不起的價格,金銀珠寶藝術品,我想自己一輩子也無法懂得。我們散漫在展場的午後,畫下了這個學期的據點,大家就要各自返鄉放寒假,祝福你能睡得飽。

 

搭上北上的列車,第一站我停在了政大。恰巧前幾天看到了大學時的另一問啟蒙我越變越怪的教授,誠摯邀請過去的學生回去看一門他帶領課程的展演。
也許是想念,也許是想要看清自己是如何長成現在這個樣子,儘管提著行囊,大包小包時間也有點趕不上,我仍舊踏上了母校。走進創意實驗室到離開創意實驗室,我碰巧被幾個半生不熟的老X認出,他們不約玵同的第一句話是「你不是在花蓮嗎?」,我說著我今天回來放寒假了。坐在創意實驗室的木質地板上,我才能真正回想起來在這裡經歷過的很多事,過去的某一段時光,我如何躺在這塊地上一樣散漫揮霍著時光,想起畢業的那一年最後一次我們自己開的小型音樂會,說了要每年辦一次,卻也沒有實現。我也做過如同這些孩子做過的類似的事,但很可惜我並沒有變成甚麼或達到甚麼,有那麼一度,待在這裡變成一件困難而煎熬的事,因為它吸引才華,放棄不太耀眼的孩子。我始終沒有向前與老師打招呼,一個人的時候我總是這樣,如果沒有被認出還是如同幽靈飄來又飄去吧,儘管我心底有些心情,關於去到花蓮的事,能夠與老師聊聊。也看到了另一位教授,不確定真正擔心的是甚麼,但總之我也躲了起來,想著最好別被看見。

還在大學校園的孩子,能走進創意實驗室的都非常不一樣吧,他們勇敢,好像又比從前更勇敢了。我又有點苦惱了,在這些孩子身上我似乎看見的不適青春,或單純的勇敢,而是會被世界所傷害的天真,做一個來自這裡離開這裡,又回頭看看這裡的人,我忽然覺得這是這位那天當起壞女孩的教授所打造的另一個烏托邦,如果知道這裡是烏托邦,我們就不會如此沒有準備的出去受盡傷害了吧?我反而憂心起來,這些孩子今日的勇敢,是不是會如我一樣,在離開這個天地之後換來更大的傷。我看過了一點險惡的世界,但也無法好好向他人訴說那是如此險惡。所以我們還是選擇不戳破,如果可以單純,沒有人願意把純真給奪走。

我也有那麼點矛盾著,是覺得這群孩子幼稚了,還是羨慕起他們太有才華了?
 

大 意 都 命 到 還   如 會
部 識 會 運 底 是   果 期
分 到 安 論 是 那   我 待
的 之 慰 歷 總 種   知 長
人 後 自 久 有 算   道 大
都   己 不 群 不     嗎
有     衰 悲 上 
所   不 的 慘 悲
意   是 原 的 劇
識   那 因 人 的
    個     生
    命     命
          類
          型

(摘自《幹細胞》展覽 悸|李季)

在默默飄離實驗室的路上,我走在那條過往經常路過的斜坡,上達宿舍與藝文中心,中間穿過文學院百年樓,接著仍舊青苔滿牆的傳播學院,畢業後回校幾次,但甚少在夜裡看看這個地方。過往路過這條路的心情總是匆忙,我發現自己原來真的不清楚這裡的風景是長這個樣子的。東華真的給了我一個散漫過活的能力了,大概是大學時期沒談到戀愛,過去傳說中的接吻點我也很是陌生,靜靜地走在這條路上,看著我過去沒有好好經歷的風景,我發覺自己真正揮霍掉的時光就是在這個學校的那四年,我真的太快就把它給通通浪費光了,因為匆忙而從未停止。而我在每一個生活當下,確實經常忘了停止。

抵達山腳,自我大四那一年後,不變的是最初行政大樓旁等公車的那一條長廊仍舊被一排「禁止停車」給封鎖了,據說為海砂屋的行大也始終被鐵皮包圍著,也就是說此刻的大四學生,至今都未見到這棟大樓的原貌,他們就看著他被包著四年了,我忽然覺得這大概已經成為敝母校的裝置藝術。或許也沒甚麼不好。

 

我揹起行囊,回家了。老實說,真的一點也不知道下一步在哪裡。這就是我嗎?

 

倒還有留下些甚麼讓我回顧這個段生活

修了四門課,必修課就是不停的寫寫寫。藝術陪伴讓我陪了老人,陪了自己,還成為老人。創造力教學帶我進了花蓮和台東的國中教學,流行文化實在沒幹啥,但到了台北看了藝術博覽會,還可以順便回家。
兼了三門課的助教,一門迅速地放棄了,一門老師遇到我的一位素不相識的同學還向他誇獎我認真向學(但我好常在他面前呼呼大睡),一門課期末辦了攝影展硬生出大學時期的作品充數。
我也自己旅行,遇到當地人問我為何一個人,那好像是我最後一次自己旅行(還是長頭髮的時候)。
最後,我把筆電真的要搞壞了,七年,真的要七年了。謝謝你被我折磨。

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還是不會捨得休學的。
不冷的寒假展開105.1.10

Take my broken heart, make it into art. 
謝謝梅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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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andy.P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