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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電影中學生運動的再現-《69》、《頤和園》、《女朋友*男朋友》

 

亞洲地區學生運動的興起絕對可以說是受到1960年代世界各地伴著美國學生反越戰這股力量也跟著開始叛變,然而又與西方不同的是,除了廣泛的追求自由、民主,在東方社會體制下傳統禮教的束縛也不斷成為年輕學子急欲掙脫的。同時,學生運動的蓬勃、那些真實發生的事件已經成為過去,當他們成為電影的題材,無非有著「用過去講現在」的企圖,就像本學期也討論過的透過電影,過去可以移植到下一代。

 

在這裡要討論的三部電影分別再現了,日本六九學運、中國的六四學運以及台灣的野百合學運,可以直接發現的是他們都並非在重現多麼清楚的過去面貌,他們著重的倒是「成長」這一回事,而愛情在這裡被討論的程度也幾乎更勝學運。也因此容易被大家視為只是時代背景的一部份,劇情上他們看似關心社會,最後關心的卻都是自己,往往被說只停留在表現青春無敵的層面而已。

 

但先回到學生運動的本質,若將其簡化為一段學生集體性反抗現有體制的時間,從學校的監控以至於到國家政府的規範都是他們反抗的可能,又當其成為電影中發生的一個主要或次要事件,實質上被討論的主體就是這些還在成長中的年輕生命,他們發動學生運動又或者只是參與其中,便可以發現政治與身體永遠是扣連的。幾乎是一個從自我到集體爭取自由最後回到自我的狀況,可以來看看這三部電影中的學生運動,如何又不同程度的表現出學生運動背後潛藏的不同主題。

 

日本電影《69》學生運動轉化成「再一次經歷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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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學運是受到西方國家影響,在這裡選的日本代表《69》可以看得最明顯,尤其主角劍對著英語話劇社老師說:「美軍正在使用我們的港口而且是為了去殺人。」直接點出了反戰,以及之後舉辦的嘉年華,某種程度上是想要滿足可以在台上唱唱搖滾樂的幻想。整部電影雖然也不主打搖滾,但日本受到美國搖滾樂影響之深,至今都可以看見,也因此有著「69」是日本搖滾樂的代名詞這樣的說法。如果人們比起記得學運更記得搖滾,再看看現在的搖滾樂,是不是真的這一切就只剩下熱血或青春的美好記憶而已了呢?

 

《69》改編自村上龍半自傳的小說,整個故事主題較明確的講述1969這一年一群學生的叛亂,加上電影的調性基本上就是不喜劇,打著學生運動看上去卻像一個浪漫的青春叛亂紀事罷了。電影毫不保留的坦承這一場學生運動是男主角劍為了愛情的追求展開,當然這之中也許還是穿插得一些知青角色如阿達瑪。

 

劍本該被視為問題學生,在老師眼中他確實也是,但因為這個時代背景的推波助瀾,合理的因發起封鎖學校的活動,成為校園中的英雄人物,完全呈現了高中男生直線性思考。要說這裡的學運實際上是一種工具也對,卻又不完成正確。就以主角想引起異性的注意這一點來看,這其實是每個成長中的年輕人不安於「平凡」的集體煩惱,而在從前的教育的體制下,高中生們被規定做一樣的事、穿一樣的衣服,學生無非就是聽從老師、尊重老師,聽話的就是乖巧,不聽話的就是叛逆。

 

《69》明確的讓觀眾看見愛情追求的同時,便是對學校的反抗,如跳體操這樣法西斯主義殘留下的身體控制,宣告著荷爾蒙已經等不及,他們現在就要奪回自己的身體自主權、做一個跟大家都不一樣的自己。而封鎖校園的行動,熱血的像一場胡鬧,之於觀眾而言則又是一個「真希望我的青春也這樣猖狂過」的情感寄託,他一再地勾出我們都曾不安於現狀的成長經驗,於是乎我們伴隨著電影感受,想像自己已經經歷,也許可以總結《69》的最大作用是讓人再次經歷了青春。

 

中國禁忌的相互影射《頤和園》以慾望的身體訴說政治

《頤和園》劇照-學生前進天安門

《頤和園》劇照-學生前進天安門    

婁燁2006年的作品《頤和園》被視為禁忌中的禁忌,與其他國家完全不同的是中國至今仍有持續爭取民主自由的空間需要努力,而其對人民思想的箝制當然也延伸到了影視媒體的限制,在「性」與「政治」持續還沒有解放的狀態下,不點出這是六四運動,卻穿插歷史畫面,顯然已經是極大的突破。而婁燁的作品總以愛情做為主題,但其隱喻中國政治體制也是一直都有跡可循的。

 

整部電影以日記體呈現,一開始便開宗明義的點出,我要說的是「愛情」。六四事件僅以女主角余虹的一句「北大的學生去了天安門」展開,篇幅極小的在片中被再現。他們一窩蜂的投入,又一窩蜂的被槍火驅散,一切也就像是余虹的這場愛情,來的措手不及,又去的遍體麟傷,最終使她成為一個無力改變、失去自由的成人。她情感受挫將自己綁住,一如整個中國在爭取民主上的受挫,全民都被綁住,慾望這隻惡魔在電影裡吞噬了成長中的青年學子,而實際上則吞噬了整個中國政府。

 

而婁燁在這裡所再現學生們參與六四的情景,亦有著與主角們相關卻又毫不相關的弔詭情形。學生一開始跳上卡車前去抗議的模樣,以手持鏡頭晃動呈現,人們看起來歡愉,但畫面晃動則令人不安,在視覺上塑造出一種的看似衝突卻又可以與角色心境、時代動盪相符的合理狀態,整個段落再再以音樂及廣場上奔馳的青年,塑造出學運這檔事是令人熱血沸騰的。但直到這裡為止,我們完全無法透過這個片段了解當時究竟發生了甚麼、學生們為何去了天安門、最終槍枝又為何出現?在這裡沒有一個主角真正表現出要和體制做甚麼反抗,學運在這部電影表面上彷彿又只是說了「大家都去了」。

 

因此必須討論的便是它其實還說了甚麼?透過這一場學生運動的展開,劇情恰巧被帶入主角人生重要的轉捩點,很容易會想像六四運動會是使親身經歷過的北大學生人生之所以開始不一樣的大事件,但在劇情的安排上卻是三個主角的三角關係確定成行。他們從一同高歌到沉默併走,伴隨著六四運動的失敗,余虹與男主角周偉的戀情跟著宣告破局,成長夾在學運的慘敗、情感的挫敗,相互作用。婁燁以六四做為男女主角確定分手的開始,隱隱作用的便是集體積極參與六四的青年們與中國政府分手的開始。

 

另外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中間一段以世界各地上重要的政治變革事件做為交代年代的流逝,柏林圍牆倒塌、蘇聯解體、香港回歸,也許又是導演想說明生活與政治到身體與政治,影響著我們成為甚麼樣的人,每個部份都密不可分,。

 

抗爭的永不止息《女朋友*男朋友》中追求不完的自由

《女朋友男朋友》劇照-主角參加野百合學運

 《女朋友男朋友》劇照-主角參加野百合學運

台灣真正將學運較直接地放進電影裡面的作品大概馬上也只能想到2012年楊雅喆的《女朋友*男朋友》了,也因為學運的呈現使它備受爭議,又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愛情電影、成長紀事,主角之一的王心仁不斷說著「我們就要自由了」,他們卻終究遭逢情感的不自由,但不可否認,楊雅喆以學生運動做為電影背景中的一部份,並將主角設定為同志,無疑是企圖帶出下一場抗爭。

 

電影一開始在2012年女高中生們脫裙高聲「我要穿短褲!」,時光追溯回到1985年,一樣是校園,最不安於現狀的王心仁終於成功帶領同學們在操場升旗時跳舞,亦說明學了生爭奪自己的身體自主權從未止息過。在高中階段主角的反叛與《69》中學生與老師的對抗算是非常相近,之於王心仁他最初爭取的是身體的自主,他高喊著「民主、自由」原只是那個時代的代名詞,但到了大學問題則提升到了政治層面,在野百合運動中成了算是意見領袖等級的角色。然而一旁的另一位主角陳忠良則在一個「湊熱鬧」的狀態,實為再現了學生運動的參與者湊熱鬧的人絕對占了很大部分。而當他們在抗爭的廣場上打牌、喝酒、抽菸,看似已經自由的他們,最終不是被警察給打退,卻是被感情所擊敗,又相同地長成壞掉的成人。

 

此處抗議仍舊不是重點,《女朋友*男朋友》追根究柢要探討的仍是愛情沒錯,或者說是基於愛成立的一個「家」。這些電影的目的本身就不在於要讓觀眾「不要忘了從前為我們奮鬥的年輕學子」甚或激起現代年輕人面對不公應群起反抗,若說有,充其量也是一小部分。歷史已經存在,而它或多或少影響了當代的年輕人,從那些過去的人現在又變成了甚麼模樣,實質上絕對是想呼應「現在」的我們應該再去看見何種問題,我則相信楊雅喆藉由從前的學運再現,希望大家看見的便是同志家庭成家的議題。

 

而綜觀以上案例,學生運動被放入電影中被影像化時,絕對不再只是陳述一段史實、呈現一個時代,學生們在廣場上汗水淋漓、熱血奔跑、高喊「造反有理、革命無罪」,整體來說當這些情景透過電影視覺與聽覺的美化後,他更被賦予了象徵性的意義,做為一個成長過程中自我啟發的起點,一個美好的青春樣貌,參雜一點點懷舊,有時亦被簡化為因為叛亂是一種年輕人的特權,更是身體與政治的一再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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