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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真實的叩問:紀錄片的政治與去政治 /郭力昕     2016.12.27-2017.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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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更多時間先閱讀,就把書寫與紀錄割一邊了。另一方面時,這本書會勾起我太多大學時期修力昕課的回憶。慘不忍睹的,只怪當時太年輕。

(接下來是關於開始看這本書的故事與激動,與本書內容實在無關)
《真實的叩問》是北藝大電影所列出的書單之一,無論是書寫的形式還是內容,都是我所熟悉的(比起後面看起一系列經過翻譯的約翰伯格),雖然過了一段時間才紀錄,但我仍印象深刻翻起此書的那個早晨。在那前一天我交出了研究所第一學期最折騰我最燒腦的一份報告,論文第一章(應生出來的題目,我大概沒要用了,但我希望自己的腦袋都燒得值得)。可想而知是如釋負重,終於逃離了某個轉不出胡同的苦海,在期末爆炸的日常中,每日每夜面對著蒐集來的資料,潤飾著試圖說出「我到底想做些甚麼」的第一章,我的廢話太多,整理字句即可花上我好幾個上午與下午,我反倒憂愁,斟酌如何書寫的一分一秒,我應可以讀更多書,那些時日我確實卡關,甚至感到自己的流暢書寫能力(有時字句總可以源源不絕的產出,有時希望自己寫出甚麼時則不)迅速流失,對生活情緒漸漸失去感覺。

星期二,一如往常地要去跟課,選擇當通識助教最滿意的那堂攝影創作,看著那一疊圖書館借來的與電影相關書籍,我拾起了這一本。我總是在跟著這堂課的同時,聽著教授講課學生報告,在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內容縫隙中閱讀。這門課的教授常說,她始終不教技術,儘管是一門創作課,那天是學期最後一堂,她再次提起,她知道訂有學生又抱怨甚麼也沒學到。因為觀察與關懷實在難以學習吧,而我們總是在追求的是這樣的東西。我在聽講的過程中開始閱讀,那又讓我回到大學某兩堂課的時光當中。電影與政治及攝影與文化,可能還有些傳播敘事,書中提到的「肚臍眼視野」,提到過度販賣感性的主流紀錄片,提到沒有自己的一群青年,被制服綁架,軍事管理給馴化的孩子,我於心中莞爾,那些字句彷彿可以我看見教授當年於台上說話的模樣,他就是這麼說的,我再熟悉不過。然而那時我尚未完全長出自己,我不清楚也從未延伸教授每一句話背後的深意,這本書之於我是回顧,是思考,是檢視我究竟在當時學了多少,而我此時此刻又成長了多少。

忽然之間,其實與書中談紀錄片的政治性也並無關聯,我感到自己那因為期末作業失去書寫熱情與動力的文字感源源不絕的重燃,我那起紙筆又可以滔滔不絕的,直到鐘聲響起,我沒有停下的寫著。因為我又獲得了感覺。那個早晨,在那們課我讀了三十幾頁這本書,因為太多念想我放下書開始寫字,寫了一段「我在哪一刻開始長出自己」的發問,關於我面對同志議題的經歷,而我因此開始成為我的故事。與書是不相關,但我還是很可以確定激發我再度思考,對事物有感覺的是這本書輕輕揮灑的幾個評論,是那個還持續在我身體中流竄,改變了我的教授,此書的作者。

那我得回到書了。

藝術表現或政治訊息並非互斥零和的兩個概念。(p35)
作者於自序中便表白看待紀錄片之於這個社會其存在的價值,並著力於紀錄片之政治性討論。不急於否定去政治化的紀錄片其存在價值,但在其對「傳媒成為國家停滯、人民蒙昧的最大直接元凶」這樣的控訴,以及「長期集體無知、自戀與不理性的,被政客、財團和催眠宗教團體,志同道合的灌輸一種台灣特有的感性溫馨之心靈鴉片,剝削擴大台灣的集體不理性......」(p21)如此的詮釋,顯然還是表明了立場。

從理論與歷史開場,回溯紀錄片的誕生與其政治性。最初的影像紀錄受當權者控制,是一種統治工具,一如我們今日看見的各種政令宣傳。而今日,作者主張,在當今我們所處的時代,電影被好萊塢所主導,餵養觀眾單純的娛樂內容,被全世界觀看;電視受商業新聞性節目主導,以戲劇化手法與聳動標題奪取目光,大眾的注意力因而落入無關緊要的日常瑣事上(而我們經常自知但又持續觀看),於此紀錄片似乎逃不掉的應當擔負起這項責任,「介入社會及政治的一種主要視覺形式」。(p31)

台灣過度感性以致濫情的主流(去政治化)紀錄片,在何等的文化語境下誕生。作者亦根據觀察初步整理出,台灣紀錄片現實主義影像政治性不足的幾個原因包含:政治控制的歷史背景(戒嚴統治,言論思想的媒介與空間受到高度控制與檢察)、物質條件發展時程(解嚴時期物質條件上欠缺,攝影器材昂貴難以用影像媒介介入現實)、全球化與消費文化登陸(解嚴後尚未能好好消化及思考便面臨美式流行文化全球化襲擊,年輕世代集體走向潛薄層次的「個人主義」)、教育體制的挫折與限制(傳統社會認為讀書受教是為日後有頭路,並要孩子不碰政治,儘管高等教育也缺乏邏輯理性及分析能力的訓練)、安逸內縮的台灣情境(中生代於藍綠情境中難以自拔.新世代反感於成人世界不理性導致普遍政治冷感,台灣媒體八卦瑣碎化資訊封閉,觀看與展示自己成為紀錄片創作的大宗)。此處的理性解析給予讀者自省的空間,儘管我們於社會脈絡情境中不得已而產生這樣的情節,然而唯獨能夠看穿問題,搗入問題的根本,方能解決與改善。新一代該如何跳脫作者所謂的「肚臍眼視野」,在此番分析論述中其實便在是在提供建議,首先,物質條件在當今已不再是問題,我們可以思索自身能夠改變的「變項」,如全球消費文化的情境的應對與抵擋,突破教育體制的限制,重拾對政治社會文化的關懷等等,它當然不好改變,作者亦自知,因此提出並思考是我們可以做的第一步(因為不思考只會更糟糕而已)。當然綜觀此處的分析,筆者認為情況尚有機會樂觀看待,希望這不是一份過於樂觀。

紀錄片正是讓台灣公民可以打開視野的有效管道之一,投入此行的人似乎更有責任通過集體爭取一個合理的製作環境和積極的自我期許,在張開自己議題視野的同時,也張開了觀眾對世界的認識(p99)

後續,集結作對幾部當代紀錄片的評論,便根據以上觀察延伸討論。包含了其認為應被檢視批判的販售台灣人民濫情大作的代表《生命》、《看見台灣》,兩部打破紀錄票房大賣的紀錄片作品暗示著何等觀眾感性氾濫的危機,尚有《+-2度c》如此「虛偽」的環保議題電影,避開造成環境破壞罪魁禍首的經濟發展不提,再度摸不著痛處的旁徵無關緊要的情感訴求,實為一最做作的去政治化電影。反觀作者讚揚的是那些被大眾所忽略的精彩作品。

一部具有讓人不安、尷尬,而終於可能學會勇敢面對自己困頓的紀錄片,就具備了深刻的政治性。情緒或感性過度的紀錄片,常常只能變成另一種「政令宣傳」,而沒有政治。(p132)

看似紀錄一個父親與其亞斯伯格兒子的「個人電影」《築巢人》,在作者眼中反倒更具政治性,於此恰巧也點明了作者對待所謂「好的紀錄片」的立場,以及所謂政治性電影該有的樣子,與對沒有政治卻幫著政治皮囊的政令宣傳的再次控訴,使得讀者更加清晰的看見其觀點,更靠近與理解作者口重的政治與去政治。而作者認為的國片佳作中也讚揚了年輕創作者傅榆的《藍綠對話實驗室》,以及自認出身非專業不願稱自己為導演的陳素香,兩部記錄外籍移工與同志議題的《T婆工廠》及《彩虹芭樂》。對照《生命》記錄九二一地震家屬的情感剝削,作者則讚揚羅興階與王秀齡《爸爸節的禮物--小林滅村事件首部曲》。後續尚有包含中國、法國、德國等地的紀錄片評論與批判,其中對曾為希特勒工作的女性紀錄片導演萊芬斯坦的撰寫令筆者特別印象深刻。

首先,這可能也導因於這是當年上那門電影與政治較令我「有感」的議題之一。我確實對《意志的勝利》及《奧林匹亞》兩部紀錄片的影像仍舊記憶猶新。然而,我最有興趣的是有著過人不可思議,但又叫人害怕的法西斯主義美學,那究竟是否算是一種美?我的提問就同作者的提問。

桑格塔說:「法西斯主義美學產生對於控制、屈服的行為、非凡的努力,以及忍受痛苦的著迷(並未之辯護)......法西斯主義藝術歌頌服從,讚揚盲目,美化死亡。」一切的集權主義都歡迎這種美學......這樣的美學可能有著奇異的迷人、甚至催眠的效力,讓人在一種極度磅礡狀美劃一的意念和秩序中,忘掉或願意犧牲自己作為人的獨特存在意義。......這樣的美學成就了各類型的集權主義者,讓人類文明倒退,因為它不但無須推崇,且應該不遺餘力地批判、阻止。(P235-236)

作者也許提供了答案也許並未,我們確定它的立場鮮明,應當批判與阻止。法西斯主義的整齊劃一,為了秩序而秩序的美是美,我則認定這是一種恐怖美學,它應被阻止,但我們卻無法阻止雙眼觀看它,古老的文明如埃及金字塔是工整有秩序的,每日每夜工作著的工廠也是這樣轉動著,他們的秩序是為了生存,是為了讓後人感到一絲驚嘆?當我們透過影像再現,我解讀作者的批判與阻止應當是要人們繼續看見它,不可以視而不見,或撻伐絕對的無知,透過再現與觀看,作者提醒我們千萬不可落入其陷阱,那壯觀迷人的陷阱,我們要戴上另一副批判而非欣賞的眼鏡,杜絕它的再次氾濫。而它的氾濫曾經是起於盲目與無知,我尚有許多的提問在心中竄動。因為我曾經看過「自知」的群眾,展現著這樣的整齊劃一,某些表演團體,為自己的信仰(宗教或非宗教的,他清楚這份信仰給予他的救贖)演出奇觀與秩序,我無法辨認這樣的信仰是否就流於盲目,一個組織的團結需要領袖,而服從他們所推派的領袖或者依循著某些傳統所呈現的整齊劃一,又,還算是一種盲目無知嗎?我無法辨認,因為那些團體正在享受著,他們也參與其中的美,我們稱之為法西斯主義的美,而他們正在反對集權主義。

至此,在我與我自己的對話中,我未能找到答案。

影像和文字一樣,是由人所書寫、製作出來的;文字陳述的歷史,可以充滿選擇性的、偏頗的、統治/優勢階級的觀點,而後植入媒體與教科書裡,影像的歷史再現也不例外。當文字歷史的傳播效果已愈來愈被影像再現所取代的今日,我們需要複雜一些地思索影像陳述歷史的問題。(p105)

不僅書讀得不夠,影像也是。
看完書,還有很多待看紀錄片清單等著我,更靠近此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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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andy.P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